20xx年12月冬季号(编辑修改稿)内容摘要:

开了这个世界,留下他那老得无法带人出门的自行车,停歇在院中的一个角落,留下我一个人去看人间的冷暖。 虞山东南麓石梅园 我在常熟市石梅小学读过两年小学。 我从苏州转学去那里。 能在常熟市石梅小学读书两年,今日想起,觉得那是一份终身受益的幸运。 石梅小学是一座园林式学校,坐落在现国家森林公园虞山脚下,校园依山势向上延伸,出后校门便进入了虞山森林。 校园之美,花木之丰,人文环境之雅,在全省屈指可数,在全国小学校中也声名远播。 石梅小学的前身系清代一所书院 , 清朝同治、光绪两代帝师翁同和曾课读于此。 学校一墙之隔是赫赫有名的“读书台”雅园, 为 梁昭明太子读书之地。 “读书台”亦兼 藏书及其他文化活动之用。 我读石梅小学的时候,曾多次见到读书台的亭子里有眉清目秀沉思静想的围棋少年在古树下对弈。 我刚到石梅小学时的班级坐落在校园半深处的桂花园,园里栽四五株高大壮硕的桂花树。 秋天的时候,金色的桂花细细密密地开满了树梢,地上也积起一层层厚厚的桂花。 一到课间,女同学纷纷奔出教室,俯身在园中,捡拾这些地上的花屑,用手绢包起。 秋风吹来时,桂花从半空中像雪一样飘落,飘在了女 孩子们的发际和衣襟上。 桂花的美并不美在花本身,而是美在它馥郁的香气。 实在太香浓了。 第一回与桂花这样近距离地相聚一处,我禁不起花香侵袭,居然昏昏沉沉被这甜香熏醉了一日,恼极了院里这一树树的桂花。 我离开石梅小学以后,每年桂花飘香季节,轻轻一缕,或远远一丝的桂花香,都再也逃不过我的鼻子,吸入的刹那,陶醉而满足。 读大学的时候在上海街头买过几枝桂花,捧回寝室插入瓶子。 桂花是唯一一种当我拿在手里,凑到鼻前嗅闻,能嗅觉它的枝干、绿叶、和嫩黄的花儿全都带着香气的花。 我至今不知这到底是出现了超灵敏的嗅觉,还是产 生了错觉,在我闻桂花的时候。 桂花,也是我来到美国以后,唯一在梦中闻到其花香的花。 不像桂花树集中于桂园,石梅小学的梅花树却分散在校园的好几处院落和苗圃里。 石梅小学里有腊梅、红梅、和绿梅。 腊梅是黄黄的,花形圆圆的,腊梅花也很香。 红梅在花骨朵含苞待放时是紫红的,花瓣开出后红色变浅。 腊梅和红梅都较为普遍,而绿梅却相当稀奇。 绿梅的枝条和花骨朵都是绿的,开出的花为淡淡的绿, 若与红梅相比,即能品出其绿意来。 可能是这样的用意,绿梅的近处果然栽有一株红梅。 石梅小学的绿梅,种栽于一处幽深之地,进入园中需拾级而 下,园中多奇石怪峰。 石和梅,一刚一柔,一峻一秀,自是相配。 冬天的时候,上午的出操改为跑步,学校的喇叭响起了激昂的跑步进行曲。 我们的跑步不在学校操场上,却是在校园之中,跑步路线是蜿蜒盘旋的,起起落落的,几乎跑遍学校每一条通道和小径。 一路跑啊跑,跑过腊梅花,跑过红梅花,跑过绿梅花,一路的瞧呀瞅呀,怎样也不够,再冷的天也感到激动喜悦。 雪中的梅花太美太美了。 石梅校园中的月季花、菊花、银杏树、爬山虎,也都在不同的季节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月季花中有鹅黄的,粉白的,淡蓝的,还有红得近乎发黑 的,花瓣如同丝绒般有质感和光泽。 这些品种在外面都不常见,是爱花木极甚的校长亲自栽种的,我们早上背着书包来到学校的时候,常常能看到他在给花儿浇水锄草,剪切嫁接,或而摘去过多的花骨朵。 这一株株月季花的绿叶子很油亮,枝干也丰润,开出的花儿朵朵饱满、繁华,远甚于别处所见。 盛开的鲜花,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引人爱惜、赞叹不已。 而在我记忆里,从刚开始的被绿色花萼裹着的稚嫩花骨朵,到含苞待放中微露红色花瓣芯子的花蕾儿,及至最后绽放出所有花瓣的这个过程,曾经是多么多么牵引我小小的心,使我体验了情切切、心爱、珍爱这 类词的所指。 在我记忆中,花蕾儿在绽放前的一刻最是美丽。 小时候,我把月季花盛开后掉落的花瓣捡起来,夹在书页里,日记本里。 现在这些花瓣不知所终,惟留在了记忆里。 读大学时在上海巨鹿路上海美术出版社旁的一间艺品屋里竟然无意间发现风干的玫瑰花蕾,童年的情怀闪电一样在心头擦亮,我像获得宝贝一样买了一包久违的玫瑰花蕾。 读书、升学、恋爱、奔忙,我离开那些花儿越来越远。 月季花多种于花圃里,菊花则多植于盆中。 小时候所见的花盆,一律都是黑色的瓦盆,只是大小有区别而已。 石梅校园秋季的菊花,不下百盆。 进入 校园后道两边固然有菊花一盆距一盆摆放,而最集中聚放菊花的地方是喷泉池四周。 菊花盆里得竖一根杆,把菊花硕大的花身撑起来。 晚间得把菊花盆搬入室内,我想是为了免遭霜打和寒露,有利于延长花期吧。 菊花的颜色比月季花更多,更复杂。 黄的,白的,紫的,绛红的,浅绿的,复色的,什么都有。 花瓣形状也千姿百态,有细长而卷曲的,有短小而平展的,有浑厚而圆满的。 人们根据菊花的颜色和姿态给它命名,这些名字都是一个个意象,诸如“风卷云”之类,要论确切的,我现在一个也记不起。 石梅校园有两棵百年银杏树,在一进校门的地方。 我和银杏树的感情不是很深,但是记得秋天的时候,银杏树掉下数不尽的金黄叶子,满满地铺了一地,一进校门,就踩在了这些叶子上,金黄的叶子,形如一把把小扇。 校长极爱惜这两棵银杏树。 我印象中,校长为石梅校园有这两棵银杏树而骄傲,石梅校园中的老师和孩子也都知道这两颗树是全校最贵重的宝。 小时候我对爬山虎也极为钟爱。 石梅校园与读书台一墙之隔,这堵墙就是长满了爬山虎。 爬山虎也常见于苏州城里西式洋房的红砖外墙。 小时候见到这样的墙,总会在心头隐隐感到异域他乡的情调,牵动我 浮想联翩。 小时候,还感到藤生攀延植物都很神秘,很古老,也很迷人,来自远方,来自远古,来自于原始的荒蛮森林。 不知道这些奇特的感受都源于何处。 我第一次知道爬山虎的名,是上小学低年级时学到一篇课文叫《爬山虎的脚》,那带给我内心莫名憧憬的满墙的藤蔓和绿叶原来是爬山虎。 在我以后的读书岁月中,不断从一些西方小说和插图里,见识与想象欧美的风物植被,爬山虎便被我一次次从脑中移植到了书中所写的那一处处地方去。 又过了十数年,方知道它有更雅致的名字:常青藤。 爬山虎给过我最特别的心理体验。 对远方,对未来,对前生的神秘 联想。 对不可知的迷乱心情。 我在石梅小学的两年,奠定了我今生所有的爱好和擅长。 小学毕业的时候,我的写作已经能笔到意随,顺理成章,深为老师嘉许,毕业之际,一定让我把四五年级四个学期的作文本都留给了学校和老师,说以后给新的学生作听写用。 比起花木来,我感到我是愚笨的,而它们都比我精灵美丽。 是石梅园的花草树木,开启了我的智慧。 我在上中学一年后的暑假,悄悄地回到我思念的石梅园。 是燠热的夏日午后,园中空无一人 , 只有知了在密林里高声鸣叫。 我一个人拾级而上,走遍校园的每一个角落,看望每一株树, 每一朵花。 这一幕距今已二十年,至今仍是清晰。 5年前,我离开上海师大来美国,临行几日,我向师大园中的花木一一望视,声声道别,因为我知道来日我一定会想它们。 上学和放学途中 读石梅小学的时候,从我家到学校要在虞山脚下走上近 20 分钟的路。 这条沿着山脚的弯路,交叉着两个不同的世界,自然与人 —— 默默虞山与静静森林,市井街店与凡间人家 —— 童年的我走在这里,感受着两个不同世界的气息。 我觉得我们人类天生有两种最基本的情感,一种是爱,还有一种是神秘感。 童年的我曾强烈地体验到这两种人类情感里的本能。 走在虞山脚下通往学校的小路上,我一次一次被满心的爱牵引住,被满怀的神秘感攫获住。 我感到最神秘难忘的是虞山脚下的教堂。 青砖砌成,木质红门,拱形窗棂。 望见它便觉高深肃穆。 教堂在那个时候好像不用作教堂了。 依稀记得门前挂着一块白漆木板,上面用仿宋印刷体写着常熟县志办公室,常熟县文史博物馆之类的字。 有时看到一些穿藏青色中山装戴眼镜的人出入。 教堂旁边的空地上一棵古树仿佛有千年之老,老态龙钟,老朽古木,说的就是它了。 古树边有两株石榴树。 春夏石榴树开出的花儿红得特别好看,每天上学途中,我都要走近了看它,我的 心都在歌唱。 小路上还有许多杂草。 杂草中有一种叫含羞草。 含羞草就长在紧挨教堂背后的一片林子旁。 我蹲下身拨弄着含羞草的叶子,只见它们一叶叶地退缩,逃开我轻轻的碰触,过一会儿,又都恢复了原样。 在早上 7 点的时候,一路上所见的花儿草儿上都带着晨露,亮晶晶、湿漉漉的。 我的鞋子常常被草叶打湿,粘着泥土, 可我的心里快乐极了。 小路上还另有神秘之处一二。 一处是一户人家,独门独院独居于山脚,与石头和林木为邻。 院舍建得朴素平实极了,几间方正的屋,端庄结实。 围墙和门也是求实去华。 一 直不知道这家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小伙伴中有很多说法。 有的说是部队高官,有的说是有海外关系的前资本家,也有说这家以前是特务,近年才获平反。 再一处神秘园在高墙内。 小路上快到学校的地方,整个左边近百米长为一堵高高的弯弯的墙,围着一个长满青松、翠柏、广玉兰、枇杷树的大院子。 高大俊拔的树木,茂盛的密叶,从高墙下望上去,蔚为壮观。 后来知道,高墙内是常熟县委政府驻地,从小路上看到的密林,是县委大院的后森林。 小路上最让我难以抗拒其吸引力的花是开在一户人家门口的蔷薇花。 这一株蔷薇真是好特别,在院门旁 的墙边似倚似立,似旋似散,无数的分支斜岔,开满了数不清的粉红色花朵。 一株蔷薇,花开如此盛情,令我为之惊心动魄。 爱到极处,便尝到了痛苦,脑子里长满偷花采花的妄想,行动上却一次次成为泡影,心灵饱受煎熬,要直到这些花儿落尽。 在这条小路上,玩累了看累了就坐在山脚下的石头上歇息。 书包太重,就把它放在地上的青草或落叶上去。 草根间,石缝里,有我喜欢的一种小虫子。 它长得小小的,身上满是脚,爬得可真快,当我用草尖轻轻拂它,它立即头尾一缩,变成一个圆滚滚的小球球,躲到草叶里怎么也找不着,或滚到别处无了踪影。 这样一个又滚又爬忙着躲人的小虫子,实在机灵得可爱,也憨得可爱。 小时候据此写过一篇作文,给这不知其名的小虫子起了大名“西瓜虫”。 作文获得爸爸空前的喜爱,是我记忆中爸爸第一次真正喜欢的我的作文,他拿到当时任教的 1980 级大学生中念了,以致我长大后碰到爸爸当年的学生,人家还记得我和“西瓜虫”的故事。 妈妈的花和我的花 我最早拥有过的花园子,应该就是陆墓镇和我外婆住的史宅后院。 我们住进后,在后院里围着四墙开出了一条花槽,撒上了花籽。 这都是一些非常普通的花草,有鸡冠花、凤仙花、美人蕉、辣椒果、夜来香。 另外 还挖了几个坑,把吃剩的桃子、苹果、梨的核植入,还果真都长出了树苗。 除此,院子里还种一盆大蒜。 妈妈从农村还给过我一种果苗。 这种果子叫什么名字我现在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记得要给搭架子,让它向上攀爬,向上伸长。 先开黄花,再结绿果,盛夏的时候,绿果变成黄橙橙的。 皮皱,多突粒。 果实的形状两头稍尖,中间胖。 大小如芒果。 我一点也不喜欢吃这种果子,打开后只尝一口就再也不要吃。 不过,果子挂在架上的时候还是很好看的。 像葡萄一样,引诱人采摘。 记得小时候我特别喜欢摘果子,它们还没有熟透,可是我已经等待不及,总是大人一 遍遍叮咛告诫我要再等等。 70 年代的花草都是非常朴素的,而且家家的都一样。 我对外面的花花世界, 毫无感知。 留在像我这样的 70 年代人心灵深处的,是小院里的鸡冠花,田野上的荠菜、马兰头等,时光流逝后,它们反倒成为了永不再见的奇珍异草。 我的妈妈非常爱植物,非常爱花。 小时候家里有好几束塑料花,好几个花瓶。 我非常喜欢这些塑料花,常常把玩,百看不厌。 小时候跟着妈妈到别人家做客,大人们坐着说话,我则坐着看人家的摆设,如果看到有塑料花,眼光就一下吸引了过去,看上好久。 看多了发现别人家的塑料花都没 有自己家的好看。 妈妈镜台上的, 无论花型、颜色、做工、及花的种类搭配,都胜出别家的许多。 80 年代初,社会和我们的家庭都发生着巨大变化。 上山下乡的知青落实了政策;知识分子问题夫妻两地分居问题工作调动问题,也有文件作了一系列批示;文革及解放后的阶级成分问题无辜迫害问题,台胞侨胞问题,也都一一有了调整与解决。 我们家妈妈、爸爸、外婆在那几年的拨乱反正中,总算摆脱了过去的不平,开始一份常人生活,虽然仍有太多不尽人意之处。 妈妈在家里养起了花。 养花也真不容易的。 挖坑、挑泥、砌砖、浇水、翻土 、施肥。 妈妈在院子里弄了三个花圃。 此外,她还盆栽。 她买来大大小小的花盆,码在院子里。 下班的途中买花苗,到家从包里拿出花苗,就去院子忙碌了, 一直到天黑。 不多日,阳台上就摆满了一盆盆花木。 妈妈养花的技术是全面的,会嫁接、会治虫害、会搭棚架。 她知道花的需要,给它们适量的水、适量的光晒。 妈妈做什么事都能做得很专业很精当。 她投入了心,投入了爱。 她快乐地享受忙碌的过程。 而那个快乐地享受花开的人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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