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场勘查报告内容摘要:

的。 肥肥、阿月她们很能想象,已经想到怎么样才把他的钱抓在手里,在她们看来抓住了钱就抓住了根本,这叫以经济为中心,至于亲戚朋友怎么想,有那么重要吗。 只有阿红一个人呆呆地, 说要是有人想娶她,哪怕是想包她,哪怕是说着好玩,她也会心软的,让他随便亲,亲个够。 做这行的不跟客人接吻,这是行规,她突然提起这些,大家立刻就像被狗血淋了头,动弹不得,谁也无话可说。 可见天下女人都一样,谁不想找个真正的依靠。 哪怕是被包。 但不管怎么说,今天是快活的。 月 日 艾艾一直捣鼓我去买个手机,我一直在犹豫,我舍不得。 其实做这一行的,倒是真需要手机,年纪大了,有手机就能拉住回头客。 《月牙儿》里那个老妓女就说过,我们是拿十年当一年活着。 对我,十年已经太长,我要把一年当十年来活。 艾艾是怕有事找我找不 着,她害怕。 我就去买了个二手手机, 150 块。 也给艾艾买了一张电话卡,她说有这就不害怕了。 另外艾艾说我最近夜里老哭,哭得她也有点害怕。 我说不会吧,我都累得跟死猪一样,睡着了哪还有劲哭啊。 可艾艾说是真的,说奶奶也听到了,说要是太难就别撑着了。 我说你们有这个心就好,我以后注意点就是了。 没想到头一天手机就派上用途,艾艾打电话说,那个畜生又来了,还拎了一堆东西,全让我扔了。 我问是哪个畜生,她说还有哪个。 我问他来干什么,艾艾就冷笑,说回头是岸呗。 这样我就必须回去,老让这个人来捣乱也不是个事。 艾艾恨死这个人了,说 他动手动脚,还偷看她洗澡。 我想这也不至于。 这人是个小混混不假,还不至于下作到这种程度吧。 可也难说,当初认识他,不就是在天兴酒楼被他掐了屁股吗。 他是个生意人,浙江来的,想起来又是一段让人伤心的事,还是不想了。 怪只怪自己才出来,见识少,几句好听话一煽头就晕了。 现在回头想,这种人就属于有点钱但又不是太多的那种,想包女人又舍不得钱,想玩妓女又怕不安全,真结婚了他又觉着吃了亏,整个儿是把结婚当生意来做的。 他说他爱我是真的,笑话,这种人有什么资格说爱。 还是回去看看。 月 日 果然是想回来。 这两年大概亏了不 少,灰头土脸的。 他说他看透了,不想再折腾了,想回来踏踏实实过日子。 他说他很怀念跟我的那一段,这两年总也忘不了我。 当然,他的衣服还是很体面,衣领上还是有股子香水味。 我承认,自己是喜欢那种体面周正的男人。 自己没上过大学,就特别崇拜有知识的。 他在这方面确实迷惑过我,还有那些温存的高雅的很难让女人不动心的言谈举止。 还有他的生意经。 还有他的俏皮话。 还有他的黄段子。 还有那些时而活泼时而忧郁的眼神。 可如今一个妓女,经历了这么多的男人的女人,已经一眼就看穿了这些外表。 一个人的品性,宽厚与自私,高尚与卑劣,纯洁与肮脏,和 这些外表没有关系。 他衣服脱光还不如那些农民工,农民工起码还有淳朴的一面,知道公平交易,讲价讲在明处,起码他们不想欺负人,只是要解决自己的问题。 可是他的逻辑只有一条:赚了,还是亏了。 我们是在雅丽咖啡屋见的面,选在这里是我要求的。 他第一次约我就是在这儿,替我挂上外套,替我拉开椅子,轻声细语,彬彬有礼。 而我,只不过是天兴酒楼端盘子的女招待。 被人这样尊重着,我能不头晕吗。 我根本忘记了就是这个人刚才还在桌子底下偷偷摸我屁股。 他还是那一套,甜言蜜语,细声细语,吹他还有多少实力,认识多少大人物,将来要对我怎么好, 然后来电话故意不接,然后就伸出了咸猪手。 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还不长记性。 选在这儿不是让你重新表演。 我是要告诉你,我现在是个名副其实的妓女。 你是不是想睡我。 想就直说,我可以给你优惠价, 200 块一次,怎么样。 想白占便宜可不行。 我认识很多警察,一个电话就能罚你五千块,你自己掂量掂量。 然后他的手就悬在空中,眼角飞快地朝两边睃,挨了枪子似的颤悠悠地仰到后面去,还是慢镜头。 其实我也可以采取另外的方法,让他先拿出钱来,然后慢慢修理他。 可好像那样做并不解气,反而瞎耽误几天功夫。 对我来说,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命。 更重要的 是,他还会去家里骚扰。 而且这个人的钱永远在支票上,他只会支出一文不值的甜言蜜语,还有永远看不见的美好未来。 从前他就是这么干的,他的好听词儿可真是不少。 你喜欢什么车。 你喜欢海吗。 在海边买一套房怎么样。 要不就到深山里去。 城市哪是人待的地方啊,粉尘,噪音,一点都不环保。 可是领了结婚证他立马就把户口从农村老家迁来了。 他比我小两岁,头发自来卷,一笑一口白牙,当初我就是被这些迷上的。 我天生长着一副爱照顾人爱听好词儿的贱骨头。 从雅丽出来我吐出了一口长气,好像卸下一个大包袱,轻松了不少。 现在不是他甩了我,而是我实实在在 甩掉了他。 华灯初上,秋风送爽,出一口恶气感觉真不错。 现在整座城市热烘烘地向上拔起,所有的人都匆匆忙忙,都在争先恐后。 只有我,脚底板是踩在地面上的,感觉踏实得很。 我已经在地面上了,你还能把我挤到地底下去。 霓虹灯又开始眨眼睛了,我要开工了。 月 日 其实让我走上这条道的还不是他。 我得承认,他还给我带来过一丝幻觉,让我以为自己还有价值,还可以通过勤俭,通过劳动,最不济也可以通过婚姻改变命运。 他还让我萌生过一丝爱意,一点期待,尽管那只是一场梦。 真正让我清醒的还不是这个人。 那是我当按摩小姐的时候,在大海 浪洗浴城。 不知什么开始这座城市兴洗澡了,澡堂子忽然都变得比宾馆还富丽堂皇。 当按摩女挣得多,起码比酒楼、美容店挣得多。 阿红阿月她们原先也在那儿干,我就是在那儿认识她们的。 那天,我一眼就认出他来了。 他高大,健壮,被一群客人拥着很突出。 他好像是想着什么事,眉头锁着,也不太搭理别人。 我没上去叫他,怕他难堪,可又希望他能认出自己,心跳得很急,可能脸色也变了。 不知他是不是注意到了这些,也许他并不在意,他扫了一眼就指着我说,就是她吧,你来给我按。 现在我懒得写出这个人的名字,我恶心。 因为他曾经是爸爸的朋友,一个我当 做父亲一样尊敬过的人。 从前,他经常来家找爸爸下象棋,来了还带西瓜,还带花生米。 有一次他送给我一个玻璃球,一摇晃就能下雪的那种,看着那里面的大雪,想象自己成了白雪公主,在大森林里遇上七个小矮人。 爸爸说他是臭棋篓子,是来吃马屎的,是交学费来的。 可是我喜欢他,每回来他都要抱我,把我扔到天上,让我高高地飞起来,然后拿胡子扎我的脸,说这丫头真漂亮,说真叫人妒忌。 我上初中时还能经常见到他,经常拿手在我头上按按。 其实当时也没发生什么。 他叫的是普通按摩,一个钟。 在大海浪,进包间的叫这个,会被认为没 “料 ”,是来蹭油的。 他 还是没认出我,只是闲聊时问了些情况。 我当然也不便说我是谁,只是说到绢纺厂,泪水就再也止不住。 我跟祥林嫂似的说了很多 “我真傻 ”,见了他我真想哭啊。 他也叹了气,但又说了不少要正确对待的话,他说,从前以厂为家是对的,现在下岗回家也是对的,顾全大局是对的,不找领导麻烦也是对的,领导从前那么答复是对的,现在这么处理还是对的,总之全对。 我不知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教育我。 一个钟很快就过去了,他又加了一个钟,后来又加一个。 那天我是说痛快了,我一直说一直说,他也一直听一直听。 尽管我知道说的都是没用的,不过是说说而已,谁也解 决不了谁的问题,谁也帮不了谁。 最后他给了我一张名片,让我去找他。 他说,来吧,看看吧,看看能不能帮你一把。 他让我去之前一定要给他先打电话。 这样我才知道,他已经是个大人物了。 如果是个陌生的人物也许我还会警惕,可是这样一个人物我心里只有期待了。 究竟期待什么。 我也说不清。 我前前后后回忆过这件事,我找他是想请他帮忙安排工作吗。 以我的条件能安排什么工作比当按摩女挣得多。 显然不可能。 是想让他支援一笔钱帮我把债还清吗。 显然也不可能,我还不至于这么不要脸。 那还期待什么。 也许我心里总想找一个支撑,找一个慈祥的,有力的,可信 的理由,能让我坚持下去的勇气 …… 我真的不知道。 我是一个站在水边的人,也许心里总想抓住点什么。 总之我打了电话,而且去了。 也许这就是命,他不过是命运的开关。 也许我本来就是一条河,他不过是在我拐弯的地方立下了一座碑。 在大海浪那样的地方,这样的客人见得多了,我们有一整套拒绝客人的办法。 当然也不是真的拒绝,否则它就不叫洗浴城了。 阿红阿月她们就是在那儿被训练出来的,只是在那儿还要被妈咪剥一层皮,所以才出来单干的。 我那时刚和小混混离婚不久,打这份工也不容易,有时躲不开,被人摸就摸一下掐就掐一下,一般都不吱声。 但一个刚 经过离婚的女人,对男女之事正厌倦着,身心还疲惫着,怎么会有那种要求。 可是,可是,可是我竟然连一点拒绝的意思都没有。 我整个儿软了,瘫了,一点力气都没有。 眼前是一片白雾,什么也看不见,好像掉进一个温泉,被热气蒸裹着,越挣扎陷得越深。 我喘不出气来,眼看着自己胸口裂开了,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血管里哗哗地流淌声。 我闻到了烟草还有一股羊膻气味,我想呼救,发出的却是嗤嗤的笑声。 我不停地喊爸爸救命,可嗓子里只有啊啊的哑音,好像另外有一个自己躲在一旁操纵着,令我不能不一沉到底。 后来我就浮起来了,飘起来了,轻得像一粒灰尘, 在一线光柱里漂浮。 我看见自己像一朵蒲公英在风中飘零,美丽的羽毛转眼间就被一根一根拔光,我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原形毕露。 我听见他咕噜一句,身材挺好。 趁他进洗手间的时候,我赶紧穿上衣服,抓上包就跑。 可他在里头说,茶几上有个信封,拿上吧。 我去拿了那个信封。 他又说,需要什么就打电话。 我还答应了一声。 我相信他自始至终都没认出我来,但他是个真正的老手。 从把我带出来起就把我握在掌心里,掌控着每一个环节。 他是那么有把握,那么地从容,那么地慈祥,清楚地知道我不但不会反抗,还要配合他,还要感谢他。 我数了那信封里的钱,不多不少, 整整五百大元,够我挣半个月呢。 于是我就笑了,那笑声像出膛的浓烟,一团一团的冲出喉咙,呛着了似的,干呕似的,怎么也止不住,后来才发现泪流满面。 我是一遍一遍数着那五张纸走出那栋大楼的。 我回头看看,记住了那个地方,那地方有一个巨大的电子显示屏,清晰地向我展示着美好未来,而过去的一切都在崩塌。 月 日 冷静地想,我也不能埋怨别人,那天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我脑子已经迟钝了,很多事已经理不出头绪。 那天打了电话,那个人是让我到人民路路口等他的,可我从大海浪出来碰见了我们厂的刘师傅,给耽误了。 如果不是碰见刘师傅,事 情也许不会变得失去控制。 我是说如果。 刘师傅是我们厂的保全工,以前常到我们车间来,特爱开玩笑发牢骚。 他有点油,鬼点子也多,还爱占女工的嘴巴便宜。 但他不害人,顶多算个口头流氓。 所以大伙并不觉着他讨厌,有时候还挺欢迎他来的。 可现在他竟成了这样。 那天我听见有人喊倪红梅倪红梅,可在四周看不见一个熟人,等他到了跟前,才看清楚是个瘫子一点一点挪过来。 他坐在皮垫子上,腿已经没了,拿两只手走路。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跟着眨眼都来不及,才几年时间,他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了。 我问他出什么事了,怎么闹成这样了,真吓人。 他还笑,说 你怎么还这么漂亮呀,真让人羡慕死了。 他说你别瞧不起人,现在我比你们谁都有保障。 他说我注意你好几天了,你不就是在大海浪当按摩小姐吗。 这话让人有点气急败坏,我说当小姐就当小姐,总比你要饭强。 他说你看见我要饭了吗。 我就有点发懵,又不好意思问了。 我一句话没有,瞧着他冬瓜样的腿,两只熊掌样的胶皮手套,都不知该怎么跟他说。 真的很难想象,从前那么活泛的一个人,现在拿两只手走路,他一大家子可怎么过呀。 可是他一脸的坏笑,说我还是招了吧,你要是活不下去,也可以用我的专利。 他说这年头什么人好混。 我算是琢磨出来了。 第一是动物, 你要是条狗,你比谁都滋润,你没看见狗都进按摩房了吗。 第二是残疾人,你要是残疾了,国家就优待你,你又是女的,又这么漂亮,没准儿都成电视明星了,还到处做报告。 他说他现在虽说手跟脚一样,但按月拿钱,拿的比原来工资还高,快活得很。 他咧嘴大笑,两排白牙在撑在那些褶子里特别刺眼。 原来他是上访时出了交通事故。 他说,两眼一闭两腿一伸,疼了几个月,快活一辈子。 人家给他装假肢,他还不要,宁愿拿两只手走路,没钱花了就往机关门口一坐。 我说你这不是讹人家吗。 他说讹人。 我还没杀人呢。 我赶紧就逃走了,头晕得厉害,胃里直翻苦水。 他 还在后头喊,有难处就说话,我给你出点子。 我相信他的点子比我多得多,可他的点子我真受不了。 然后我就找到了那个人,那个让我像父亲一样尊敬的人,坐上了他的车,上了他的床。 我浑身发冷,簌簌乱颤,脑子里翻江倒海。 我好像经历了那个血糊拉稀的场面,好像自己已经被碾成好几段。 那样是能活下去,可我不想活成他那样。 再难,我也不能把自己弄成那样。 就是死,我也希望自己是完整的。 我害怕。 把这些事记下来,并不想埋怨谁。 没有他们,也许我照样会走这条道。 对我这样的女人,最后的本钱就是身体。 当一个破败的房子到了风雨也挡不住的时候,你 留着那些本钱又有什么用。 在这个劳动等同于下贱的时代,女人的肉体其实一直在升值,就看你敢不敢。 阿月说得好,又不偷又不抢,自己挣自己花,我卖的都是我自己的。 而且,还有安全套。 侦察日志 3 初步意见:自杀,否定。 情杀,否定。 抢劫杀人,基本否定。 张、王有重大发现。 从带回的假钞检验看,这两张假钞与去年 1018假钞案中的纸张、版型完全一致。 因此怀疑该案与假钞案有某种联系,这使二组全体摆脱了沉闷乏味的情绪。 经汇报,局领导批准与 1018案并案侦察。 振奋。 1018 案情:去年 10 月,本市发现少量百元假钞的未 完成品边角料,经检验,系新近的印刷品,故确定为本市特大案件,专案调查,后又转为省厅挂牌督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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