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治山防洪环保策略之探讨

清代治山防洪环保策略之探讨内容摘要：

n in the Lower Yangzi Highlands“, Late Imperial China, 15:1(1994), ~6；趙岡，〈清代的墾殖政策與棚民活動〉，《中國歷史地理論叢》， 3 期 (1995)，頁 31~40。 39刀耕火種是一種採取焚林墾荒和循環休耕的農作法。 開荒初始，不加糞種，不費成本，即可獲利。 但若持續耕種不加施肥的話，地力會下降，作物產量也會跟著下滑；有關刀耕火種方式對生態的破壞，可參趙岡、陳鍾毅，《中國農業經濟史》（台北：幼獅文化出版社， 1989），頁 80；趙岡，〈人口、墾殖與生態環境〉，《中國農史》， 1 期 (1996)，頁61~62。 40據載：棚民租種山地，往往不顧及地力，歲薄不收，即遷徙他去。 如嚴如熤，《三省山內風土雜識》，收入王雲五主編，《叢書集成簡編》（台北：台灣商務印書館 1975），頁22載：「寫地開墾，伐木支椽，上覆茅草，僅蔽風雨。 借雜糧 數石作種，數年有收，典當山地，方漸次築土屋數板，否則仍徙他處。 」或是向山主租賃土地，待期滿後，又賃墾別山，如汪日楨，《烏程縣志》（光緒 7 年刊本，國立故宮博物院藏本），卷 35雜識三，頁 29載：「棚民 …… 初至時， 以重金啗人貸墾山地，貸之錢倍於買值。 …… 三年期滿，棚民又貸墾別山，而故所墾處，皆石田不毛矣。 」 清代治山防洪環保策略之探討：以長江流域為中心 61 再來，明中葉後，美洲作物玉米 已引進中國，但傳播不廣。 41玉米的耐旱性強，適合在高山及沙礫地上生長，且經濟收益高，產量高過大麥、高粱等作物，42很快就成為棚民競相種植的作物。 根據研究指出： 19 世紀初期，玉米已悄然盤據長江流域許多山地。 43引種玉米雖然可以解決無地貧民的糧食問題，但也付出代價，其根鬚容易鬆土，並引致水土流失等弊害，如陳景潮，〈開種苞蘆利害論〉說到： 種苞蘆者，先用長鑱除草木使盡，殆根荄茁壯，拔鬆土脈，一經驟雨，砂石隨水下注，壅塞溪流，漸至沒田地。 44 總而言之，「與林爭地」確為清代緩和人口壓力的重要途徑之一。 但於推動之際，並未進行 整體性評估與合理指導，乃至造成大量且過度的墾闢行動，再加上大量栽植容易破壞地力的玉米作物，使得山地生態嚴重惡化，在不到幾十年的時間，便遭到大自然的反撲，並帶來難以彌補 的 後果。 茲分述清人對開山弊害之洞見： 一、山地資源的變遷與消失，並造成良材缺乏、柴薪供應不足等現象 1 19 世紀，在大量流民快速地開荒下，很多地方已出現老林無多、童山濯濯之景象。 乾隆初年，湖北建始縣「城外尚多深林大箐，虎狼猛獸窟宅其中」，「樹密如織」，惟居民倍增以後，「巨阜危峰，一望皆包穀」，到處出現「深林剪伐殆盡」之景象。 45道光年間，杭州、 湖州等府之山地，「十開六七矣」； 46衢州地區原 41Ho, Pingti , Studies on the Population of China ,13681953 , ~187；全漢昇，〈美洲發現對於中國農業的影響〉，《中國經濟史研究》 （台北：稻鄉出版社， 1991），頁 701~712；陳樹平，〈玉米和番薯在中國傳播情況研究〉，《中國社會科學》， 3 期（ 1980），頁 187~200。 42Dwight H. Perkins, Agricultural Development in China,13681968 , ~48. 43趙岡，〈清代的墾殖政策與棚民活動〉，《中國歷史地理論叢》， 3 期 (1995)，頁 33～ 40；趙岡，〈清中期以來糧食畝產量之變動〉，《漢學研究》， 10 卷 2 期（ 1992），頁 381～ 386。 44臧承宣，《分水縣志 》（光緒 32年刊本，國立故宮博物院藏本），卷 1 疆域志 ‧風俗，頁42 引陳景潮，〈開種苞蘆利害論〉。 45熊啟泳，《建始縣志》（同治 5 年刊本，台北：中國地方文獻學會， 1975），卷 4 食貨志 ‧戶口，頁 2；袁景暉，《建始縣志》（道光 22 年刊本，台北：成文出版社， 1975），卷 3戶口志 ‧物產，頁 11。 46汪元方，〈請禁棚民開山阻水以杜復患疏〉，收入王延熙、王樹敏編，《皇清道咸同光四朝奏議》（台北：文海出版社， 1969），卷 29 戶政 ‧屯墾，頁 3。 國立臺北教育大學學報，第 19 卷第 1 期 62 來是「郁乎蒼蒼，參天蔽野」，一變而成「曠覽四郊，有牛山濯濯之嘆。 」 47 森林也是野生動物賴以生存的環境。 一旦森林資源出現變動，動物群體也會隨之改變。 有多部方志提到：毀林開山已造成當地珍禽野獸漸次絕跡， 48如湖北《鄖陽府志》說： 林叢箐密，家畜以外，種類甚繁。 今則人逼禽獸，凡錦雞、百鷴、虎、豹、狐狸、豺狼，皆失所藏。 竹雞、綬雞，殊可翫羅之者，率居以為奇，熊亦時見，而掌不易得。 49 森林遭到大量破壞，也會影響社會、經濟的發展，如良材缺乏、藥材供應減少、柴薪價格上漲等。 難怪人 們感嘆：「昔患林深，今苦薪貴」，「名材大木，欲如昔日之取攜，已不可得益」， 50以及「 （ 往昔 ） 惟種藥材，近則遍種洋芋」等。 51 二、山區土層磽薄，地力下降，嚴重影響農業的發展 在棚民大規模的墾闢下，長江流域內陸山區到處出現荒山禿嶺之景象。 在失去植被的保護下，一經雨水沖刷，便泥沙俱下，造成嚴重的水土流失，並帶來山區土層磽薄、地力下降與生產量下降等負面影響。 此種弊害之記載，不勝枚舉。 如乾隆年間，《鶴峰州志》記載： 州設流以後， …… 入山承墾者甚眾，老林初開，包穀不糞而肥， …… 迨耕種日久，肥土為雨潦洗盡，糞種亦不能多獲 者，往時人煙輳集之處，今皆荒廢。 初墾時，不糞自肥。 閱年既久，浮土為雨潦洗盡，佳壤尚可糞種，瘠處終歲辛苦，所獲無給。 52 47鄭永禧，《衢縣志》（民國 26 年刊本，台北：成文出版社， 1984）， 卷 6 食貨志下 ‧林場，頁 30。 48袁景暉，前引書，卷 3 戶口志，頁 9：「舊志載虎、豹暨諸猛毒物，數十年，山闢道通，絕蹄跡矣。 」又毛峻德，《鶴峰州志》（乾隆 6 年刊本，孫逸仙博士圖書館藏本），卷 14雜述，頁 7：「山林既墾，野獸久稀，近十年來，有獸稍大於犬頭與耳。 」 49吳葆儀，《鄖陽府志》（同治 9 年刊本，孫逸仙博士圖書館藏本），卷 4 賦役志．物產，頁 11。 50袁景暉，前引書，卷 3 戶口志，頁 9。 51多壽，《恩施縣志》（同治 7 年刊本，台北：成文出版社， 1975），卷 7 風俗志，頁 2。 52毛峻德，前引書，卷 6 風俗 ，頁 1；卷 14雜述，頁 6。 清代治山防洪環保策略之探討：以長江流域為中心 63 光緒《烏程縣志》引沈垚，《落帆樓雜著》也提到相同情形： 湖州以西一帶，山近 （ 盡 ） 皆棚民墾種， …… 一孝豐人云：山多石體，石上浮土甚淺，包穀最耗地力， ......土鬆遇雨，則泥沙隨雨而下，種包穀三年，則石骨盡露，山頭無復有土矣。 …… 故所墾處，皆石田不毛矣。 53 同治年間，《房縣志》也 敘 說：大量毀林開荒後，引致水土流失，山中耕地竟成石田： 山地之凝結者，以草樹蒙密，宿根蟠繞，則土石間堅固。 比年來， 開墾過多，山漸為童，一經霖雨，浮石沖動，劃然下流，沙石交淤，澗溪填溢，水無所歸，旁齧平田， …… 熟田半沒於河洲，膏腴之壤，竟為石田。 54 三、江河含沙量增加，河道淤塞，引致水患災害日益繁劇 在植被維護良好的情況下，透過樹根阻滯與土壤滲透，可涵蓄水量於土壤中，具有調節洪水，減輕水災之作用。 一旦植被遭到破壞，暴雨大水來時，便毫無抵禦的奔流下衝，不但攜帶大量泥沙直下江河，引起河川暴漲，帶來水患，也會造成灌溉水源枯竭，旱災明顯增加之情形。 前述之現象，當時人們已明確認知並加以記述。 道光 14 年（ 1834），山西道監察御史蔡 賡颺上疏說：杭、湖兩府，素稱沃壤。 但上游山區大量墾闢以後，一遇大雨，即山洪暴發，泥沙隨大水下沖到江河，造成河道壅塞、湖泊淤淺，頻繁水患 即 導因於此： 自嘉慶年間，有溫、處等府無業遊民，前來租種山場， …… 其山自開墾之後，不長柴薪，盡成鬆土，一遇大雨，山水漲發，沙隨水下河道就淤斷港，支流大半壅塞。 近聞 …… 山場開墾幾徧，土盡鬆浮，以致上游停蓄之南湖日形淤淺，苕溪急溜驟難宣洩，遂泛溢於民田，年來屢被水災，未必不由於此。 55 同一時期，林則徐也從經辦湖北水利事務的經驗中歸結出 ： 上游山區盡行開墾，大量泥沙下沖，造成河道淤 塞，河床抬高，乃襄河不時漫潰，水患不斷之原因，他說： 53汪日楨，前引書，卷 35 雜識三，頁 28～ 29 引沈垚，《落帆樓雜著》。 54楊廷烈，《房縣志》（同治 4 年刊本，台北：成文出版社， 1976），卷 4 賦役，頁 8。 55《軍機處檔》， 066866 號，道光 14年 2 月初 1 日山西道監察御史蔡賡颺奏摺。 國立臺北教育大學學報，第 19 卷第 1 期 64 查襄河河底，從前深皆數丈。 自陝省南山一帶，及楚北之鄖陽上游，深山老林盡行開墾，栽種包穀。 山土日掘日鬆，遇有發水，沙泥隨下，以致節年淤墊。 自漢陽至襄陽，遇上而河愈淺， …… 是以道光元年至今，襄河竟無一年不報漫潰。 56 清代，人們對生態環境的觀察和了解是敏銳而正確的。 當代學者經由史料的量化，也證實當時的中國確實存在水患頻率增加和災情擴大的事實， 57而這與大量開山造成森林面積大幅度萎縮，乃至引起嚴重水土流失， 實在 脫不了關係。 四、下游河道沙洲增多，湖泊蓄水功能下降， 影響平原農田的生產 山區開墾，平原受害，可稱是 1 19 世紀長江流域各地飽受水土流失弊害之寫照。 當時人們抨擊開山之舉，誠為「貪目前之小利，遂永受賠糧之大害」。 58嘉慶 20 年 （ 1815） ，御史傅棠上疏說：大規模開山引起水土流失，不僅造成水道淤塞、隄防潰決，農民也飽受田禾淹浸之苦： 浙江各府屬山勢深峻處所，多有外來游民租場砍柴，翻掘根株，種植苞蘆，以致土石鬆浮。 一遇山水陡發，衝入河流，水道淤塞，瀕河隄岸多被沖決，淹浸田禾，大為農人之害。 59 馬徵麟也論說盡墾山地之害，及其對平原農業的負面影響。 他認為墾山的收成非常微 薄，但卻危害無窮，除了造成下游河川沙洲增多，湖泊凐廢，河道壅塞外，影響所及，農田因屢被水患而無毫所穫，也因水源枯竭而承受乾旱之害，曾云： 山居之民，莫不髨禿其山，燒薙而犁鋤之，究其收成，殊為瘠薄，而土脈疏浮，沙石迸裂，隨雨流注，逐波轉移，其沙石之重者，近填谿谷，其泥滓之輕者，盪積而為洲渚，平凐湖澤，遠塞江河。 谿谷填，則近山之田畝 56林則徐，〈籌防襄河隄工摺〉，《林文忠公政書乙集》 (台北：文海出版社， 1966)，卷 2湖廣奏稿，頁 4～ 5。 5719 世紀，長江中下游地區發生水患的次數和頻率均大為增高；黃宗智，《長江三角洲小農家庭與鄉村發展》，頁 34～ 35；彭雨新、張建民，《明 清長江流域農業水利研究》（湖北：武漢大學出版社， 1992），頁 258～ 260。 58同註 46。 59國立故宮博物院編，《宮中檔嘉慶朝奏摺》（未出版）， 31 輯，頁 196 嘉慶 20 年 3 月 23日浙江巡撫顏檢奏摺引御史傅棠奏摺。 清代治山防洪環保策略之探討：以長江流域為中心 65 受其漫壓，江河塞，則近水之田畝遭其漂蕩，湖澤凐則既虞水溢，旋慮旱乾，山民之所利甚微，而原隰膏腴之產，罹害何窮夫。 60 其實，墾山對人們生活各個層面皆構成一定程度的危害。 怎可過度開山呢。 肆、闡發治山防洪之策略 19 世紀，長江流域山地因過度開墾造成水土流失現象日益嚴重，同時也帶來生態、經濟及社會發展的重大危機，於是引起朝廷及社會各方的關切，便提出各項解決策略並付諸行動。 茲一一加以分析、闡明： 一、禁種玉米，責令改栽其他樹種 清代人們已充分認識到在山區栽種玉米，會加快水土流失的速度，並造成生產力下降及頻繁水患等現象，根本「得不償失」。 61因此，地方上反對棚民墾山和栽種玉米的聲浪日益湧現，其中，尤以浙江、安徽兩地最為明顯。 62 嘉慶 6 年（ 1801），浙江巡撫阮元以棚民在山區的開墾，不僅妨礙治安 ，使地方爭訟事件增加，而且也破壞環境，山上沙石經常隨雨而下，淤塞河道又淹沒田禾。 他以此為由，斷然發布告示，禁止棚民栽種玉米，並責令改種「靛青、甘藷、茶葉等作物」。 63不久，清廷為了穩定社會秩序，同時也顧及維護環境的需要，64於嘉慶 12 年（ 1807）、 20 年（ 1815）分別議准安徽、浙江兩地之「棚民回籍章程」，其中，除嚴禁棚民墾山、退山回籍外，也規定山地禁種玉米，如「棚民退 60馬徵麟，《長江圖說》（同治 10 年刊本，台北：學海出版社， 1969），卷 12 雜說四 ‧隄防壅塞之害，頁 14。 61臧承宣，《分水縣志》，卷 3 食貨志 ‧物產，頁 41 載：「山土掘鬆，雨後砂石隨水下注，恒沖沒田廬，得不償失也。 」 62Anne Osborne, ”The Local Politics of Land R。